THEIR WAR, OUR WORLD
他们的战争，我们的世界
——回溯变形金刚和地球人类的关系
刚刚看完了《
变形金刚3：月黑之时》的首映场，据说这是迈克尔·贝的最后一部变形金刚电影，随着节奏上有点突兀的结局时刻到来，不禁又想起数年前观看变形金刚真人电影第一、第二部时的心情。从2007到2011，4年时间里Sam完成了从高中生到社会新鲜人的成长。从儿时激动守候的动画片到令人目眩神迷的大银幕，20多年的时间里TF宇宙发生的变化又岂止是一个简单的“transform”。更复杂精美的机械设定、更眼花缭乱的3D特效、更激烈火爆的战斗场面、更宏大激昂的原声配乐……真人电影之于原作，在视觉与听觉上无一处不进行了革命性的升级，以致一直以来都有人将变形金刚三部曲评价为特效极致的爆米花大片。然而，当所有视听刺激如暴放的烟花渐转暗淡，必定仍会有一些镜头清晰地存留在所有变形金刚粉丝的记忆中，而那些镜头中，必定会有这一幕——8.5米的红蓝色塞伯坦【注1】巨人向着一位平凡无奇的地球人类少年弯下腰来，单膝跪地，在那尽量接近对方的高度，用温和的蔚蓝色光镜凝视着他的眼睛。
两颗银河远隔的星球、两段风格迥异的文明、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命运，从此纠结。
Ghost under ground
地底的幽灵
是的，我要说的话题就是变形金刚和地球人类。既然我已经开头，那么不妨回到所有故事的最初——比广为人知的G1动画【注2】更早发行，更可称得上是“原作”的Marvel版变形金刚
漫画【注3】，即变形金刚粉丝们亲切地称呼为“始祖漫”的那部。因为在真人电影中被视为地球人类代表的维特维奇家族，都是在这部漫画中最早露面。
人到中年的斯派克普拉·维特维奇独自经营着一间老旧的车房，虽然他有两个儿子，但大儿子斯派克离家求学，小儿子巴斯特则醉心诗文，对机械一窍不通。像80年代的很多父亲一样，自感机修神技后继无人的斯派克普拉常常训导儿子“书藏半壁不如薄技在身”，而迷恋着文学和女友的青春期叛逆少年，也像那个年代的很多年轻人一样根本听不进去。直到那一晚的那一场露天电影，甜蜜约会被“奇怪的车辆和飞机们”搞砸，老斯派克普拉的车房迎来了一位特殊的“顾客”——变形为大众甲壳虫的汽车人战士大黄蜂。
拿了一辈子扳手的老汽修工怎么可能想到，这辆不停漏油的黄壳小车其实是个能说会走的外星机器人。奇妙的邂逅宛如童话，但紧跟童话身后而来的情可不那么美妙——随着汽车人与霸天虎两派人马【注4】的复苏，地球显然正变为塞伯坦人继续他们四百万年前征伐的主战场。面对这些高大冰冷的天外来客，地球原住民的武装不是没想过将他们驱逐，但冲锋枪和坦克与激光、射线武器相比是那么的原始，血肉之躯又怎能与塞星铁甲抗衡？地球人的武力在塞伯坦人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对于汽车人，人类所能提供的侦查、后勤支持和那一点点的出奇制胜也许暂时缓解了颓势，但并不足以帮助他们获取胜利，而霸天虎更视“小肉虫子们”如无物。即使面对身怀异能愿意仗义相助的蜘蛛侠，
擎天柱也只能喟叹一声“But this is our war and I can ask no more of you（但这是我们的战争，我不能向你要求更多了）”。
在Marvel宇宙的地球上，他们是不速之客，他们是地底的幽灵，他们在躲藏在火山深处，他们在伪装的外表下小心翼翼地行动，尽可能不去惊扰这颗岩石构成的小行星上那些脆弱的生物，只因“We brought this war here, it’s our responsibility, not theirs（是我们把战争带来这里，责任在我们而不在他们）”。只有极少数的人类有幸得见变形金刚的真面目，无论他们是机修工还是超级英雄，是石油大亨还是漫画家，是电脑天才还是黑帮大佬，他们都活在并属于自己那个世界。无论他们对这些外星机器人是好奇还是恐惧，是贪婪还是敬畏，他们大都只来得及触及钢铁巨人们的机甲边角。惊鸿一瞥，对人类而言或许是终生难忘的奇遇；对变形金刚而言，那仅是他们无尽战争大戏中那一点代表“地球元素”的点缀而已。
Friend from afar
有朋自远方来
伴随着着G1动画长大的70、80后多少都会对穿着白衬衫、牛仔裤、黄胶鞋，有着褐色卷发的斯派克·维特维奇留下印象，不同于Marvel漫画里的大学生，这个善良阳光的小伙子从第一集起就跟随着父亲斯派克普拉在海上石油钻井平台工作。如果不是威震天带着霸天虎们从天而降，如果不是大个子红色机器人把他们从大火和海水中救起，石油工人斯派克也许终其一生都会过着平凡的蓝领生活。一场相遇改变一生，小小少年在会面的第二天就将新朋友的名字写进日记，数天后他拿起武器与他们并肩战斗，后来他和大黄蜂一起兜风，坐着红
卡车去看北极光。再后来，他会为父亲被霸天虎控制而伤心落泪，也会为擎天柱生命垂危而担心焦虑；他会为邂逅卡莉而害羞脸红，也会为得到汽车人老战士的赞扬而欢欣鼓舞，只因不管是地球人还是塞伯坦人，不管外表是坚硬的铁甲还是温软的血肉，在少年眼里，都是他的朋友，都有着真挚而单纯的牵挂。
所以当我们提起变形金刚世界的温情童话，我们总会想到G1。由于面向较低年龄段人群，与Marvel漫画相比，G1动画中战争的残酷性被淡化了很多，使得脆弱的人类得以在其中担当起重要的线索角色。至少在86大电影【注5】之前我们不曾看到哪个人物真正死去，无论是人类还是变形金刚；大电影之后我们也只看到很少的悲哀，更多的是怀念。我们能够看到信任变形金刚的人类国家联合为汽车人提供赖以生存的能源，我们能够看到以塞伯坦人为首的银河和平委员会上有地球人类的一席之地，而那巨人丛中小小的身影正是少年时有幸与变形金刚邂逅的斯派克。哈，good old Spike，在钻井平台上辛勤劳作的日子里，他也许做梦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带上妻儿和外星机器人朋友一起去太空漫步吧。而拥有这样一群来自天外的奇异朋友，拥有这样一份足以令整个人生闪耀的伟大友谊，难道不是每个小小少年在仰望星河时的幻想？
——总有一天，要与那些传说中才有的英雄们并肩战斗。
Who is the monster?
谁才是怪物
极盛难继的Ｇ１动画，从第四季那仓促又有点神棍的机体改造开始蒙上阴影，随着日本TAKARA公司和东映公司接手动画的制作权，变形金刚宇宙便向着“头领战士”的不归路上狂奔而去。从《头领战士》到《隐者战士》，擎天柱再次战死、补天士退位出走、惊破天冰封南极，深受欢迎的人物大批消失，Matrix【注6】神器不再，权力交接频繁草率，新人物不断推出，剧情质量却直线下降。而这一切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从安排一个人类驾驶员坐进变形金刚的脑袋里开始，变形金刚们的定位就从活生生的“塞伯坦人”向着“由人类操纵的人形战斗机甲”不断跌落。从《头领》的人机协同作战到《隐者》只剩一个个空躯壳供人类使用，变形金刚作为一个高级智慧生命形态基本标志的“自主意识”的丧失，不仅造成原来美版动画的粉丝不满，也使得这个系列的动画真正失去了灵魂。
这不得不令人联想起在Marvel始祖漫和G1动画中随处可见惊惶奔逃的人类，大叫着妖怪啊怪物，为惧怕巨人们的钢铁脚掌不慎踩落头顶而颤抖不已。也不得不令人联想起07年真人电影中被层层冰封锁困的威震天，为着长达72年的囚禁和被肢解研究的耻辱而挥舞起链锤宣告破坏大帝的驾临。更不用说DW漫画【注7】中是谁制造了方舟2号的空难，谁令所有变形金刚葬身冰海，谁又为一己私利将他们当做超级武器竞价拍卖。小小的人类在变形金刚们面前是否真的那样不堪一击？究竟谁才是另一个种族眼中的怪物？
其实，也许，难讲。
Were we so different?
我们有何不同
不得不说的是，《头领战士》系列给金刚粉丝们带来的强烈怨念倒也产生了一些积极效果，其后美版动画制作团队开始往“没有人类打岔”的方向动脑，制作出了《野兽战争》、《猛兽侠》这样几乎完全抛弃人类角色，由变形金刚全程演绎的优秀作品。而日系动画则吸取教训，无论剧情怎样扯都注意保留美版的基础设定，制作出了R.I.D、AEC系列等反响不错的变形金刚动画。这也使得人们重新开始思考地球人类和变形金刚世界之间的关系，再之后的漫画和动画作品中，重新引用“头领战士”此类有违塞伯坦人道主义的概念时便带上了批判或调侃的色彩。例如2008年Cartoon Network出品的《Transformers: Animated》（国内称为08动画或TFA）中，将头领战士技术的发明者描述为一个“肆意窃取塞伯坦人身体的盗贼”。而至今尙在连载的IDW公司变形金刚主线漫画【注8】中，曾被人类野心家俘获并强行进行了头领战士机体改造实验的汽车人战士飞毛腿则因为严重的身心创伤而开始仇视人类，甚至一度背弃理想，险些造成汽车人军团全军覆没。所有这些剧情的铺排无不渗透着参与制作的人类对战争的反思、对两个差异巨大的种族的反思。
正如07年真人电影中擎天柱回应
铁皮对人类本性的质疑时所说的：“Were we so different?”也许他们是铁做的我们是肉做的，也许组成他们的是导线芯片电路板组成我们的是血管肌肉神经线，也许我们称为高级思维的东西对他们而言只是一束信号一条数据，也许他们能活上千万年而我们只有不到百年寿命，也许他们能一眼看透外层空间而我们得要戴上眼镜才能看书读报；但当亲历战争，他们的光镜会燃烧，我们的血液也会沸腾，当目睹死亡，他们会用机器的语言哀叹，我们的血肉之躯也会颤抖。
或许正因如此，当大黄蜂为了营救他的人类朋友而被第七区捕获带走时，山姆会哭喊着拼命反抗，只为那不仅是他的第一辆车，更是他忠实的好友。
或许正因如此，伟大的汽车人领袖会对这满是尘埃的小泥球心生怜悯盘桓不去，只为这小小世界中的某些景象，能够勾起他关于母星往昔的原始数据。
All sentient beings
有情众生
真人电影系列在设定上的一大亮点就是使人们摆脱了以往作品中变形金刚们都是方方正正的简单机械形态的印象，为我们描绘出足够复杂精密，“每一个细胞都是一枚小机械”的高级硅基生命的形态。变形金刚们从未如此像我们在现实中可能会遇到的外星人，但他们的造型也从未如此“不像人”——与完全复制自地球人类脸孔和身体比例的动画、漫画系机体设计相比，真人电影中的变形金刚多少显得丑陋怪异了些，但正因如此他们才能突破人类身体结构的局限发挥出更大的战斗力。20多年后的变形金刚已不像G1时代只能依靠无线电波来彼此联络，能够自我学习的蜘蛛机器人病毒和能够自适应环境的基因计算机系统使他们在和人类的网络对战中显示出天生的优势。
人类也不曾停步，20多年后的地球武装不仅有了热穿甲弹和无人轰炸机，而且有了能够远距离打散合体金刚的电磁轨道炮。军队不再扮演束手旁观的角色，大兵们穿齐装备也敢于与霸天虎周旋，并在一次次与汽车人共同作战中立下汗马功劳。
塞伯坦人也好，地球人也好，彼此都在不断升级进化，而又有一些东西始终未曾改变——威震天仍然为他的宇宙霸业攻城掠地，只因他相信和平经由暴政。擎天柱仍然为保护弱小生命不惜代价，只因他坚持自由始归众生。人类也仍然在为自身的生存发展争争斗斗营营役役，卡莉留恋着山姆，山姆苦恼着工作，迪兰琢磨着怎样利用两人避免在塞伯坦-地球大战中站错队伍。皆因众生有情，各怀心事各有追求各自精彩，却又同在此大地之上苍天之下向覆亡中索取那一线生机。当人们在为今年真人电影里被完全毁灭的芝加哥震撼惋惜的时候，是否还记得G1动画里的巨浪独自坐在胜利后的焦土上，对着一去不返的红花绿树目露忧伤？当人们抨击真人电影中人类的力量太夸张，轻易便可打败霸天虎的时候，是否记得能与汽车人金刚一起冲锋陷阵正是G1动画里少年斯派克的梦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人电影系列在20多年后完成了一次对G1原作的华丽致敬。当臂带火焰纹身的擎天柱弯下腰来面对他在地球上的第一位朋友时，山姆·维特维奇那惊奇的眼神和略带稚气的脸孔，可会让你想起G1动画的斯派克？
而这样的相遇，在不同的宇宙和时空中，还在上演，还将继续上演。
【注1】塞伯坦：Cybertron，位于半人马座α星系的一颗全金属质行星，在所有版本的故事中，它都是变形金刚的唯一母星。
【注2】G1动画：1984年由彩虹公司制作的变形金刚动画，最初只有3集，是为了配合漫画作品推广玩具而制作，后来则拓展为一部长达98集的鸿篇巨制，70-80年代生人的童年记忆，是最广为人知的变形金刚动画经典作品。
【注3】1984年，美国Hasbro（孩之宝）公司与日本TAKARA公司达成了协议，使用他们推出的可变形机器人形象来研发美版的玩具，为了配合玩具的销售，孩之宝和美国动漫巨头Marvel公司合作，开发与全新机器人系列相关的漫画产品，这些玩具形象在漫画中采用的名字，就是后来家喻户晓的“Transformers”（直译为变形者）。这部漫画的实际面市时间为1984年5月，比9月G1动画第一集上映还早好几个月。
【注4】汽车人与霸天虎两派人马：因
政治信仰和诉求不同而分裂为敌对两派的塞伯坦人，分别是以威震天（Megatron）为首主张依靠武力对外扩张建立专制政权的霸天虎（Deceptcons，又译为狂派），和以擎天柱（Optimus Prime）为首主张与其他种族和平共处倡导民主的汽车人（Autobots，又译为博派）。两派的分歧造成了塞伯坦无休无止的内战。
【注5】86大电影：1986年变形金刚动画电影版上映，作为变形金刚G1动画TV版第1、2季结束后和第3季之间承上启下的过渡篇。这部长约100分钟的电影是由孩之宝公司和MARVEL联合制作的，被誉为难以超越的经典。剧情中两派都有大批人物包括领袖在电影中死亡，其惨烈程度远非TV版动画可比。它在合理的解释下第一次完成了变形金刚两个世代的更迭。
【注6】Matrix：即Matrix of leadership，国内译为能源宝、领导模块、原能矩阵，是博派领袖传承的重要信物，相当于皇冠。只有被Matrix选中并完成机体升级强化的博派才能成为真正的领袖（Prime），有君权神授的意味。在《头领战士》系列的
日版动画中Matrix的设定被淡化直至抛弃。
【注7】DW漫画：由帕特·李组建于加拿大的DW漫画公司编绘的变形金刚漫画，从21世纪初开始出品了颇多脍炙人口的名作，包括G1三部曲：《最高指令》、《战争与和平》、《重返地球》，内战系列：《内战》、《内战：黑暗年代》、《内战：愤怒年代》，《舰队》、《超能量争夺战》、《二战特种部队对变形金刚》等等。这些佳作有包括西蒙·法曼、克里斯·萨拉西尼和布拉德·米克等人在内的一流作者撰写剧本，为TF的官方历史充实了许多内容。
【注8】IDW漫画：2005年DW公司解散后，Hasbro将变形金刚的漫画制作权交给了IDW，而原先曾效力于DW的中坚作者如唐·菲格罗等人也加盟IDW继续从事创作。近两年IDW的TF漫画出版相当活跃，代表作包括重绘的G1故事，以及《野兽战争》、《钢铁之心》、《英雄记系列》、《狂风煞》，还有重新绘制的《86剧场版》以及三部真人电影的前传、正传漫画。
